禍津那後日談(上)

瀨織津那覺得現在自己凝視著的或許是金色深淵。

在近乎無光的室內,津那以褪去上衣的姿態坐在禍津的懷裡,抬頭看著眼前神明那雙金色眼瞳,感受到對方眼神中的溫柔與對自己的渴望,那些情感彷彿是一種細膩的愛撫,能夠觸摸到自己心底最深、最柔軟的地方。

暗黑的沉默,禍津的雙眼已經不再難以捉摸。

「津那。」

還沒能回應對方的呼喚,兩人的唇瓣已經緊密交疊。

津那閉上自己的雙眼,感受來自對方多次的親吻,雙唇互相摩擦,像是在享受嘴唇的柔軟觸感。

(嗡──)

津那感受到禍津的雙手從自己的腰際滑上後背,細長的手指在肌膚上輕柔遊走,在兩人唇部交纏的同時愛撫著自己裸露在空氣中的每寸皮膚。

津那將上身貼近禍津,兩人的擁抱之間不存在一絲空隙,手臂纏繞過對方的後頸,手指探入對方的髮間,冀望索求對方更多的愛與熱度下主動張開嘴唇,用舌尖碰觸對方溼潤的下唇與齒間。

(嗡────)

禍津的嘴角微幅上揚,用自己的舌頭探入對方口腔呼應津那的誘惑,同時用單手指腹輕輕壓過津那腰際那在近期被探索得更為敏感的部分,指尖順勢向下滑行,酥麻感瞬間傳遍津那的全身,只有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的羞恥讓津那的臉頰更加潮紅。

就在津那因為難耐快感,眼角逐漸溼潤的時候,禍津開始將手伸進褪去後蓋在他腰部下方的衣物內部。

面對突入其然的刺激津那反射性試圖後退,然而自己的唇舌跟腰際都被對方牢牢交纏拷住,毫無逃離餘地。

(嗡──────)

在禍津擁抱中的津那張開單隻眼睛,朝床邊伸長自己的手,試圖勾起在黑暗發光發聲的那個物體,然而沒有順利勾上目標物的下一刻,手指卻不小心彈上平滑的螢幕。

「蓋白布的你是瞎了聾了還是上陸被曬成魚乾了?有手接電話是不會早點接嗎?」
「……」
「不管是哪一種總之你最好馬上恢復人型帶上你在 WSS 待過的腦子給我過來。你要是敢無視等換你那邊那隻黑色的出事就別怪我沒警告過你。」
「………………」

津那打從出生以來首次想用自己的匕首刺入手機,要是能夠刺穿手機,戳向另頭那個人的喉頭就更好了。

「......佛爾提、依代的身體不會動了。」

===

在旁邊連續嘖嘖嘖嘖嘖嘖嘖七聲後,紫杉終於難忍惱怒開口。

「蓋白布的,你是真瞎了嗎?」
「……紫杉先生你在旁邊吵會讓我無法專心。」
「你不貼那麼近看那麼久就沒辦法專心?別隨便就親下去,外面那隻黑色的之前那種悲情臉我看了就煩躁。」
「我要確認他的眼睛狀況……還是你找我來是要我親佛爾提大人?」
「你敢再來一次,你身後抵著的就會是真正黑色硬梆梆的東西了。」
「那我親你的話你會安靜下來嗎?」Only 臉頰,其他地方 No way。
「啊?哈,你有種就試試看啊。」嘴唇 OK Sure。
「檢查完畢,可以把佛爾提大人的衣服換回去。」

打掉朝自己伸來的手,津那幫佛爾提拉好衣服蓋過胸前的傷痕,從床旁邊的椅子起身。

「我先去外面找禍津大人。」
「慢著,先告訴我佛爾提狀況怎樣了。」
「我不知道。」

津那像是個發表實驗失敗的研究員朝空中擺過雙手。

納骨堂之神作為半神的狀態相當特異,換過衣服才會顯現的軀體、能夠吞食祭品也能容納生者的黑暗空間,或許跟「門」有類似的性質。同樣列席為黑壓壓一片的神明,和津那所知的禍津實在差太多了。

「佛爾提大人跟其他降世之神都不同,用來封印神明的依代是沒有生命的屍體。而且原本預定是用成人的屍體迎接納骨堂之神,說不定當年儀式沒想到會換依代,在相關調整上有所疏失,或許封印上也有紕漏。」

之前閱讀過從 WSS 帶出來的研究資料,儘管關於諸神的觀察記錄詳實又完整,然而在儀式跟實驗上的精細度還是令人微詞──扣除最終的理想,真不想承認跟那些人當過同僚多年。

「但佛爾提大人的確還在這裡,再生能力看來也沒有問題。」手指在陷入沉睡的神明手上用力劃過,沒有冒血的線型坑洞快速復原,「再加上作為神與世間聯繫的 Sibyl 的你也健在,所以不會是自我毀滅或暴走問題,只是……」
「你那個話老是說一半的病真的很煩,就算是推測也給我說。」講出來。
「就算不提外力破壞跟強解封印,半神依舊跟真正的神不同,他們能在現世停留的時間……『壽命』是有限的,具體來說視依代肉體堪用年限而定,一旦耗盡……」

望向在床上闔眼的神明,津那的睫毛眨出某種感傷的節奏。

「……就算是神,也一樣會死。」

話音落下,室內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

對於邪神跟上位支配者都有所認知的兩人過去都曾妄想過,身旁的非人之神在正常命運之輪的軌跡下,理當擁有比普通人類更為長久的生命。

直到翻開箱底,WSS 過去全部實驗的分析結果告知他們 Sibyl 的只有冰冷殘酷的事實。

「你所謂的『壽命』大概是多久?」
「我不知道,要等我們之中有神明自然死亡後,我才能告訴你個參考數字。」

紫杉不吭一聲坐上津那坐過的椅子。

跟之前在骷髏龍街那幾天相比,現在津那眼前的紫杉臉色明顯憔悴。他伸手摸過佛爾提的臉,在碰觸那些皮膚粗糙的地方時顯得特別溫柔。
津那看著眼前光景,腦內旋過在地底下一幕又一幕神與神官自然互動的畫面。
他側頭細細整理過自己的想法。

原來,我其實是對紫杉先生……在腦中發出嗯──拉長的沉吟,津那放下胸前的雙手。

「……有個假設,我覺得能驗證看看。」
「嗯?」
「雖然之前我說我是禍津大人的護衛,但其實我並不習於戰鬥。」

津那從大腿旁抽出改良過的輕盈細長匕首。起初只是為了能夠守護神明而刻意學習體術跟防衛技巧,本質跟骨子裡都依舊是不擅打鬥的學者氣質。

然而碰上不可抗力的狀況或是有所必要時,該下的手還是會下。

「你在說什麼……?」

向後方擰頭的紫杉直接對上津那的臉,那個無聲無波的表情不知何時已經退潮,取而代之是凝結陰鬱與不協調的微笑。

「不過若是現在這樣破綻百出的紫杉先生,連我也能輕易放倒你吧。」

空手朝對方後頸一擊,接過前傾的身體,把大概有三天沒睡的神官靠放於床邊,津那一連串動作下來眼睛眨也不眨。

「佛爾提大人,請讓我越矩代替您的神官,獻上祭品──」

毫無敬意高舉手上的武器,朝眼前的人類刺去──之前,金屬碰撞聲在地面鳴起,津那的身體被巨大的力量無情地懸於高空。
那個黑色眼眶中缺少金色的光輝,失去意識的軀體依舊蘊含難以想像的力量,粗糙的手爪猶如冰冷鐵鉗,殘酷地擰住人類的纖細脖頸。

到這邊都如同自己的推測,但卻也有重大失算的部分。
當下津那的狀況別說發聲,連呼吸也像被萬千碎石堵下般噎住,無論他怎樣嘗試掙扎,鎖住喉嚨的手都毫無鬆開跡象。

還不能死在這裡。
儘管腦袋如此堅持著,但缺氧跟脖部被緊擰帶來的劇痛令人難以保持清醒,徒勞無功的四肢抽動,最終津那也只能萬分不願關上視野。

劃破空氣的利刃帶起氣流,拋過津那幾綹髮絲,在失去力氣的身體從空中落回地面以前,他早已被一股溫暖而雅致的線香氣味所環繞。

「咳、咳咳……啊、禍、津……大人……」

禍津將津那緊抱在懷中,少去平時微笑的臉孔顯得更為凝重。
沉默的神明無視僵於原地的死亡之神,毫無多餘動作轉身朝門口離去,但懷裡的神官卻伸手抓著他的衣領,虛弱地橫向晃頭。

「咳……等、等等……咳、咳咳……還不……行……」

神明看著懷裡的人停過一秒不到的時間,依舊選擇維持沉默,重拾步伐向前走。
津那用痛苦的表情抬頭看著禍津,恢復大半意識的他在轉瞬之間想好對策並予以實行。
他捉過禍津胸前的衣領,挺起上身,向對方獻上一個短暫的吻。
在神明雙眼圓瞪停止動作的當下,津那迅速溜出對方的懷抱降回地面,走近尚未恢復意識的佛爾提,朝全黑的眼眶伸長自己的手,念出咒語。

「……………………啊?你怎麼在這?」

具備象徵性的金色雙眼於漆黑眼眶中再次浮現,佛爾提疑惑轉著眼珠,目光首先移到離自己最近的黑髮人類身上。

「呼……咳咳……佛爾提大人,一段時間不見了,幸好您還沒完全被幻夢境(骷髏龍街)牽引過去。」眼前的上位支配者在半神化後,還能保有近似「門」的性質實為有趣,日後有機會還真想好好研究看一番,津那彎下腰從地面回收武器,向靠在床旁的人擺過手臂,「紫杉先生因為擔心您而多日沒睡,還請您……啊、」

還沒把話說完,津那的身體便再次被黑色的神明抱於懷前。
禍津向回神後的佛爾提以點頭代替告辭的話語,便抱著懷裡的人頭也不回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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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津那已經和禍津致上自己讓對方擔心的歉意,但禍津在整趟回程都維持著沒有笑意的表情,保持一貫的沉默。

在兩人回到住處後,禍津將津那抱進了房間,以溫柔的動作將對方放在床邊讓他坐下。

「禍津大人?」

津那看著禍津的視線移至自己的脖頸,原本以為神明會跟過去相同,對自己施予治癒之術。

然而,禍津並沒那麼做。

陰沉的眼神注視著津那受傷的頸部,他伸手捉著津那的雙肩,用舌頭輕柔地舔過柔軟的脖頸。

「禍、禍津、大人……啊……」

當禍津的舌頭觸碰到發紅的部位,津那身體不由自主地縮了起來,然而在被神明攫住的當下,他能做的只有壓抑著自己的聲音。
呼吸變得更加急促,脈搏變得顛簸不穩,渾身的神經都被禍津的舔動牽引、佔據。

等到溼潤的感覺從脖頸退去,津那的視線向上轉過半圈。
白色天花板、背光的神明、以及讓自己深陷其中的金色深淵。

to be continued…